在建筑中,盝顶梁结构多用四柱,加上枋子抹角或扒梁,形成四角或八角形屋面,顶部是平顶的屋顶四周 加上一圈外檐。

先来从我们感兴趣的瓷器领域来看一些盝顶盒的具体例子,它们形状是以盝顶方盒或盝顶倭角方盒的样式出现:

唐 “张”字款白釉绿彩方形瓷粉盒 | 湖南省博物馆藏

1959年长沙市北郊龙坑子出土

明嘉靖 五彩人物图倭角方盒 | 故宫博物院藏

明万历 青花松下采药图倭角长方盖盒 | Roger Keverne旧藏

明万历 青花釉里红裹红鹿鹤纹盒子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明万历 青花海水龙纹方盒 |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万历 青花龙纹花果纹长方倭角盖盒

美国费城艺术博物馆

明万历 青花镂空长方盖盒 | 故宫博物院藏

明万历 五彩镂空灵芝纹长方盖盒 | 玫茵堂

在回溯盝顶的文化起源时,有学者认为,早在夏朝就可以找到盝顶形制的雏形,且其文化与筑台、宫殿相关。例如偃师二里头夏文化宫殿遗址 F1 ,现存夯土台基平面近方形,为一典型的覆斗状台基, 开我国古代宫殿高台建筑之先河。

战国燕乐纹椭杯高台建筑复原示意图

也有学者认为其形制源头有可能是古代祭祀用以沟通天地的明堂。作为“礼”的一种,明堂祭祀是古代社会礼制的核心内容之一,历来都备受重视。

周代明堂形式 出自(宋)陈祥道《礼书》卷四十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而根据考古出土信息,盝顶的制式应用于器物上最早可追溯至东周时期。

山东长清仙人台墓地M4出土青铜盝顶方座(春秋早期)

南北朝时期,随着少数民族政权入主中原,以及佛教的广泛传播,中原的器物的样式受到了西域文化、宗教思想的全面影响,很多器型完全是参照外来文化中的器物原型进行仿制。人们的生活习惯也随之发生改变,这也是南北朝之前的一些器物样式在后来找不到踪迹的原因之一。

但这一文化大交融时期,盝顶的形制并没有被外来文化吞噬或被抛弃,反而与佛教石窟艺术、传统墓葬文化等方面相结合,形成了中国独有的风格。

以石窟为例,不论覆斗顶的窟,还是盝顶帐形龛,都能找到盝顶相关元素在佛教美术中的应用。

敦煌285窟窟顶莲花华盖式藻井

敦煌285窟剖面图

敦煌231窟西壁盝顶帐形龛

汉地出土的很多舍利函或佛教相关容器也是盝顶样式,这与古印度或健陀罗地区的覆钵形窣堵坡风格迥异,是中国独有的形制。

印度孟买坎赫里石窟(早期窣堵波)

泾川宝宁寺出土,北周天和二年(567)鎏金铜函

定州静志寺塔基地宫出土 隋大业二年(606)七重舍利容器

法门寺出土宝函

苏州虎丘云岩寺塔楠木盝顶带座经箱(五代-宋初)

北宋识文描金盝顶舍利函(漆器)| 浙江省博物馆

此外在丧葬方面,覆斗状建筑形式也很早就应用于墓葬建筑的地面封土。据文献记载,在春秋时期,孔子就见过四方形如堂基的覆斗状封土,以及形如堤坊(坝)式样的长方形覆斗状封土。

在北朝时期,中国的墓志也定型为以正方形志石与盝顶盖相结合的墓志形制。

“方中”汉武帝茂陵封土

关于其文化内涵,有学者认为,意在象征天地,又有驱邪避鬼的作用,和中国传统的宗教意识与方术密不可分,是儒家思想宇宙观的一部分。也有观点认为,其形制可能与当时祭祀所设方坛的文化内涵有一定的关系,方坛作为祭祀时必不可少的媒介物,本身早已积淀为一种近于概念化的象征符号,把墓志制作成缩小的方坛形状,便使之具有了移情作用带来的庄重虔诚之感。

从丧葬规制的角度来理解“盝顶”之于中国人的重要性,也能让我们从侧面来了解为什么这个样式能在多次文化剧烈冲突下绵延这么长时间,同时也有助于我们找到儒家文化中最基础的架构。

李建成墓志盖 | 西安博物馆藏

具体到日常生活或政治生活中的器用方面,历代上流阶层也都用“盝顶“来维持那份仪式感、法度感与尊贵感。

马王堆汉墓出土盝顶盒

法门寺出土盝顶茶罗

正仓院漆缘籧篨双六局龛

嵌宝石鎏金包银漆盒

通辽市科尔沁左翼后旗吐尔基山辽墓出土

明 鲁王墓出土戗金云龙纹朱漆盝顶箱 | 山东博物馆藏

清太祖努尔哈赤谥宝盝顶套盒 | 沈阳故宫

综上,盝顶的形制与儒家宇宙观、生死观、祭祀文化、佛教崇拜、舍利供养、贵族权力统治等方面紧密相关。

因此,如果说只用一件器物来表达绵延不绝的中国文化传承与交融,以及厚重的儒家法度,那么盝顶方盒绝对是比较合适的器物了。

— THE END —

参考文献:

丁兰、张莹莹;《东周时期青铜方座与楚式“镇墓兽”关系探讨》,江汉考古2015.5

信佳敏;《敦煌莫高窟屏风画与盝顶帐形龛关系溯源》

戴春阳;《敦煌石窟覆斗顶的考古学观察(上)》,敦煌研究2013.2

戴春阳;《敦煌石窟覆斗顶的考古学观察(下)》,敦煌研究2013.4

武晶 , 吴葱;《试论盝顶的形成——浅谈印度佛塔与中国墓葬文化之结合》

孙兰青;《北朝墓志形制及纹饰研究》,大众文艺-20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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